周小川谈到汇率改革、宏观审慎政策框架和数字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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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行行长周小川谈到了人民币汇率改革、宏观审慎政策框架和数字现金

周小川讲话时，每个人都会认真听。

当全球市场关注中国经济和人民币汇率政策时，财新再次采访了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

2016年，中国经济和金融将面临更加困难和复杂的一年。在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突破7%后，在去产能、去存量、去杠杆的结构性改革下，未来经济增长率将回升，而过去几年积累的金融风险正在加速释放。从传统的银行不良贷款到创新的大资本管理和互联网金融，许多风险爆发了。

在这种背景下，货币政策如何为改革和增长创造合适的货币和金融环境？如何构建一个宏观审慎的政策框架，以适应全新的混合金融业，并保持无系统性和区域性风险的底线？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方向是坚定的，那么如何把握节奏和尺度呢？

许多疑问有待解决，财新在央行国家分行行长会议后采访了周小川。在北京复兴门外央行大厦9楼的办公室里，周小川做了详细的分析，并以幽默的方式回应。他的桌子上有五台大大小小的电脑，后面的整面墙上都有一个书架。

周小川进入央行行长的第14个年头，见证了中国经济增长最快，也面临着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坚决推进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和资本项目开放。曾经面临人民币持续单边升值和外汇储备过度积累的困境，现在面临人民币贬值和外汇储备下降的挑战。他遇到了央行行长能遇到的一切。

谈到最近市场最关注的人民币汇率问题，他认为从基本面来看，人民币持续贬值是没有根据的，但坦率地说，投机势力最近正瞄准中国，推进汇率改革将抓住合适的机会和窗口，他说投机势力不会左右市场情绪。

关于宏观审慎政策框架，周小川认为，宏观货币政策与微观审慎监管之间存在空白，需要宏观审慎政策来填补。因此，新一轮金融监管体系改革的目标之一应该是加强宏观审慎政策框架。

最后，他谈到了数字现金的未来，并认为纸币必须被取代。央行发行的数字现金不会影响现有的货币供给、创造机制和货币政策传导，但其防伪和安全性依赖于各种信息技术手段的保障。

人民币没有连续贬值的基础

财新网记者:1月份，央行召开了全系统年度工作会议，节前，听说各分行都在进行讨论。你能告诉我们会议的主要议题是什么吗？

周小川:年度工作会议总是分析和讨论当前国际国内经济金融形势，落实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主要任务，推进金融改革。外汇市场与汇率、宏观审慎评估、央行数字现金、互联网金融等。是今年讨论较多的话题之一。

财新网记者:目前，市场对中国经济增长前景的判断存在一些分歧，这也影响了人们对人民币汇率的判断。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周小川:目前对经济形势和金融市场形势的看法存在分歧，但我们应该对当前中国经济有一个全面客观的认识。总的来说，中国经济仍在合理范围内运行。在世界经济和全球贸易增速放缓、国际金融市场波动加剧的背景下，2015年中国经济保持6.9%的中高增长率，仍处于世界较高水平。

中国经济增长率的变化是全球经济增长缓慢的结果，也是中国政府积极结构调整的结果，这有利于中国经济更可持续、更高质量的增长和全球经济的再平衡。今后，中国将着力加强结构性改革，特别是供给方面的结构性改革，以更好地平衡经济增长、结构调整和风险防范之间的关系，实现经济持续稳定发展。

财新记者:你认为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是什么？

周小川:中国的国民储蓄率仍然很高，这将带来高投资。这种关系继续存在。尽管一些高投资流向国外，但与国内投资总额相比仍然很小，这并不意味着国内投资增量和机会减少，保持高国内投资仍然是非常基本的。

虽然贸易的比较优势已经转移，但中国制造业通过向中高端转型升级，仍然具有很大优势。制造业的短期调整部分是由于环保要求，有必要减少“两高一资”的扩张。2015年，服务业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从43%上升到50%以上，在空之间仍然很大。

此外，在过去，私人资本的市场准入还不够宽松，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逐步解决这些问题，包括大众创业。

财新网记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放缓是外界关注的问题。中国经济增长率从过去几年的两位数持续下降，2015年降至6.9%，这引发了很多悲观情绪。

周小川:在我看来，有两个因素值得关注。首先，2009年和2010年，中国对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贡献过大。中国人口占世界的20%，而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的不到10%，但其对全球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超过50%。必须认识到，这是一个特殊的情况，当时欧洲和美国都受到了危机的影响，而中国推出了经济刺激计划，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然而，这种情况不应成为常态，50%不能作为标准，这也是不可持续的。目前，中国对全球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约为25%，接近正常水平，并不是硬着陆。

另一个因素是中国过去对国内生产总值的重视。事实上，从全球角度来看，国内生产总值，尤其是其增量，与汇率没有直接关系。例如，有时国内生产总值的快速增长将伴随着过热和高通货膨胀，这将带来本币贬值的压力。现在世界上有一些误导性的讨论。应该说，本币汇率更关系到我国的竞争力和经济健康。

如果我们深入研究这一理论和国际经验，与汇率最相关的经济基础因素就是经常账户余额。2015年，中国经常账户盈余保持高位，其中商品贸易盈余5981亿美元，创历史新高。影响汇率的另一个基本因素是实际有效汇率的变化，即通货膨胀的相对变化。美国、日本和欧洲的通胀目标是2%。2015年底，中国的消费价格指数为1.4%，这对中国来说是一个相对较低的通胀率。低通胀有利于货币稳定。

总的来说，中国目前的国际收支状况良好，国际竞争力仍然很强。跨境资本流动处于正常范围。人民币对一篮子货币的汇率基本保持稳定，并且已经升值。没有连续折旧的基础。

财新记者:影响人民币汇率的国际因素也非常重要。你认为最值得注意的是什么？

周小川:是的，这非常重要。我不想说得太全面，我只想谈四点。首先，全球经济在经历了国际金融危机后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后来，美国经济出现了一些好的迹象，美元开始升值，而欧元和日元大幅贬值。由于各种原因，人民币对美元贬值较少，但对欧元和日元明显升值。市场上许多人认为有必要进行补救性调整。第二，美联储逐渐从量变到量变，并在2015年12月首次加息，这当然会对全球货币资产配置和资本流动产生重要影响。应该说，美联储2013年和2014年的政策变化对大多数国家都产生了影响，特别是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受到了显著影响，但对中国影响不大；然而，2015年(尤其是12月)的加息对中国产生了重大影响，这可能也是一个补救过程。第三，国际投机势力最近聚焦于唱响空中国。事实上，这些投机力量总是要找到一些热点来押注，正好及时发现2015年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和金融市场波动的情况。问题是这种投机力量在过去很弱，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主要经济体进行了大量的量化宽松，闲置资金的数量非常惊人。中国经济会运转吗？我们自信而有耐心，等待数据不断出来。当然，我们也必须明白，对于那些下注的人来说，这是没有用的，他们渴望创造公众舆论，并试图迫使游戏尽快为人所知。第四，世界上各种金融资产在大放量条件下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泡沫或其他调整压力。2008年后，全球金融危机受到宽松货币政策的抵制，许多资产价格长期上涨，在一定程度上被扭曲，内部存在调整压力，处于调整状态。最后，这取决于是谁触发了它。调整总是痛苦的，所以不管谁想找到一个负责任的第三方。

世界上有些人担心中国是否会允许人民币贬值以增加出口和国内生产总值，这可能会加剧所谓的汇率战争。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中国的经常账户余额，2015年商品贸易顺差接近6000亿美元，净出口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也不低，因此没有为了扩大净出口而贬值的动机。李克强总理多次阐明了这一点。当然，2015年的许多盈余是由国际市场大宗产品(尤其是原油)价格下跌造成的。中国许多大宗商品，尤其是原油的进口量正呈上升趋势，但进口量有所下降，因此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下跌不能归咎于中国经济放缓。因此，要解释自去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贬值的压力，我们应该主要看美元对各种货币的快速升值、一些国际和国内事件的影响以及市场短期情绪的影响。

财新网记者:央行估计热钱的规模吗？

周小川:热钱没有明确的定义。然而，投机力量不是影响国际收支平衡的主要力量。大量投机力量主要集中在海外市场，而可跨境流动的QDII和QFII数量相当有限，进出的规模和速度也得到控制。当然，在国外唱歌会在情感上影响国内市场。

根据观察到的情况，一些出口企业受到预期的影响。是否结汇、在哪里结汇、延迟结汇、长期贸易风险规避、投资时间调整和提前购汇都会影响中国外汇市场的供求。大量国内企业在国外设有子公司，在国外或国内存款比以前更方便。然而，毕竟，出口企业必须以人民币支付工资，支付水电费，并购买原材料和零部件。这种调整策略将见底，与进口企业相似。

另一个因素是，国内企业(包括外商投资企业)将在一定预期下进行债务调整，主要是尽可能减少或偿还美元债务，以防止美元升值，而借入本币债务。应该说，中国是一个大经济体，它的外债相当大。2014年，大约是8000亿美元。一旦需要调整，它将从央行购买大量外汇。相比之下，有条件转换为人民币债务融资。目前，人民币贷款的可获得性相对较高，价格也不贵。也就是说，如果预期是正确的，债务人的调整是无可非议的，这也是企业的自主权。幸运的是，这种调整将很快见底，外债在偿还后将见底。此外，许多在华外商投资企业依赖母公司使用美元进行贸易融资，这种融资过于沉重，最终无法缩减。

因此，有必要区分资本外流和资本外逃的概念。出口型企业选择外汇结算策略和调整债务结构是正常的行为，这是一种利益的权衡，总是会触底反弹。它确实会影响资本流动和国家外汇储备的数字，但不一定是外逃。

近年来，全球金融市场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与正常时期不同，确实有一些投机势力针对中国。在正常情况下，国际投机者不会瞄准中国。中国经济规模庞大，资源丰富，因此通过与中国竞争来赚钱并不容易。事实上，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中国主要是由于资本流入，其中一些可能是热钱，并不奇怪，它将在一个机会退出。

点击查看大图财新记者:你具体分析了影响汇率的两个主要基本因素，即国际收支和通货膨胀水平，但除了这两个因素外，资本账户的变化对汇率也有很大影响。

周小川:是的。资本项目情况如下:第一，涉及直接投资的资本项目基本稳定，外商直接投资波动但基本稳定。第二，中国企业增加了海外投资，这是政策自由化和中国企业家逐渐了解国际市场发展的自然结果。当前的增长相对较快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我们也发现一些人寻求海外移民和投资买房是因为信心、产权保护和原罪等问题；还有一些企业家投资海外收购企业，这不一定是因为比较优势的转移或市场的开放，而是因为中国破产法的不完善。

中国的经济是如此的庞大和开放，这些与正常投资相混合的流出问题确实存在，并且有所改善空。但是，与每年4万亿美元的贸易总额和几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相比，这个数字并不大，所以在估算时应该有一个数量级的差异。此外，随着中国法治的进一步完善，一些问题也将逐步得到改善。

来源：央视线